文｜张晨

摄影 | 孙俊彬

中国买手大遥第一次把衣服和食物送到克什米尔的绿头巾姑娘家里时，对方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来，惶恐地摇着手：“不行，我不能承受您的礼物。”

绿头巾姑娘往年35岁，被高原阳光烤得棕黑的眉骨下陷着一双带愁色的眼睛。她15岁就嫁了人，如今单独抚养两个孩子，独一的支出来源是售卖本人纺织的羊绒围巾、披肩或毯子。不少克什米尔家庭的壮年男性疾速流失，有的是外出讨生活，有的则像绿头巾姑娘的丈夫一样，不知是由于动乱亦或贫穷，在日历上随机的某一天，毫无征兆地得到了联络。

大遥叫不上绿头巾姑娘的名字，她与400多个消费羊绒织物的家庭树立联络，劝说他们收下这些米面粮油。克什米尔的羊绒织物匠人多是这样自给自足的童婚妈妈、牙齿掉了一半的老爷爷，他们用数月、数年手工织出的克什米尔羊绒围巾，经过大遥的淘宝全球购店铺在中国翻开了销路。

“收下吧，请你坚持下去，把我们需求的围巾做好。”大遥在外地生意同伴的翻译下对绿头巾姑娘说。

这门手艺需求被支持和留存，这是大遥协助他们的初衷。“我要维护他们，就跟维护我本人一样。”

异域朴素品

克什米尔地域冬季首府斯利那加的一处砖房里，绿头巾姑娘坐在墙角的一团暗影中，用梭子和针线无声地与命运对立。以前，她的产出每月只能换来八千多个卢比（约合人民币500元）。

但人们很少晓得，这里织造的围巾到了巴黎、伦敦和纽约精品百货的橱窗里，最贵的可以卖出20万美元。克什米尔与羊绒的渊源可追溯到公元前3世纪，羊绒的称号“开司米”（cashmere）即是从地名“克什米尔”（Kashmir）演化而来。牧民放养在喜马拉雅山麓的帕什米纳山羊每年春天腹部都会浮起一层薄薄的绒毛，那是世上最豪华的植物纤维，用它织出的围巾自带光晕，触感细腻轻暖；克什米尔人还在其中加上金银彩线，做出复杂的刺绣、提花，为安吉丽娜·朱莉、王菲等明星喜爱。

2016年11月，在尼泊尔刚刚请求成为淘宝全球购置手的大遥不经意间发现了围巾里的机遇。大遥是河北人，往年36岁，之前做过电台掌管人。由于丈夫在尼泊尔和印度之间往复做外贸生意，她也前往外地帮助，专业捡起了本人刚毕业时注册的一个淘宝店。刚刚开端试水用直播引见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的特征手工艺品时，大遥偶尔引见过一条价值1800元人民币的克什米尔刺绣围巾。谁知预先旺旺上弹出了一位直播观众的询价，虽然大遥历来没卖过围巾，并坦言本人不理解这一行，但那位主人执意要买。自此之后，大遥开端留心研讨克什米尔羊绒围巾。

对财富疾速增长的中国中产消费者来说，羊绒自身已不再是稀罕的面料。中国每年出产的羊绒约占全球羊绒产量的75%，市场简直被工业化消费的大型毛纺企业瓜分终了。大遥明白，克什米尔羊绒围巾包括的信息里，“最值钱的就是手工”。

受限于恶劣的自然环境和区域动乱，克什米尔的羊绒消费历来没有承受过投资和晋级，仍保存着最陈旧的加工方式，梳绒、捻线、织布、染色，完全由手工完成。这种被克什米尔年老休息力逐步淡忘的传统技艺，在地域之外的消费者眼中还暗含一层奥秘的文明颜色。事先正值夏季，大遥将重点转向寻觅尼泊尔市场上的克什米尔围巾，店铺销量飞速爬升。

这些完全基于匠人创作的柔软织物没有一条的颜色与图样完全相反，由于供不应求，大遥还要在直播进程中设计各种各样的互动小游戏来让消费者抢购。一块“手慢无”的围巾，只要三成概率找到相似的样式，老主人情愿为他们宠爱的那一款等上半年甚至两年。2017年，大遥的店铺卖出了超越2万条围巾。

大遥的丈夫是一个脾气正直的“理工男”，常常劝诫她“电商不持久，实体贸易才是根底”。“经过我这件事情，完全给他改变过去了”，她说。

全球购直播起步不久时，主流的直播卖货内容是女装成衣和时髦产品，大遥成为第一个专卖围巾和首饰的店主，每次直播观看人数均能过万。她在外地寻觅供货商，请他们带本人去值得信任的店铺挑货。

加德满都曾经有中国买手以图文方式在微信上卖东西，大遥一团体扛着脚架和手机自拍杆离开围巾店里，“我想从你这儿买围巾”。

“行互联网思维，就是在(移动)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等科技不断发展的背景下，对市场、用户、产品、企业价值链乃至对整个商业生态进行重新审视的思考方式。啊，你要拍照吗？”

“不拍照，现场卖。”

一天上去，尼泊尔店主咂着嘴：“中国人真聪明，在电视上就把东西卖出去了”。

深化克什米尔

往年1月26日清晨4点，随大遥夫妇前去克什米尔采访的摄影师孙俊彬睡不着，他正预备起身溜达，忽然听见一阵混乱的枪响。孙俊彬回想，枪声继续了约40分钟，“大约距宾馆十公里，还有消沉的‘轰’‘轰’，有点像打雷，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炮。”

室内没有空谐和暖气，老板给每个房间配一个煤气炉，幽蓝的火焰在夜色里上下跳动。大遥夫妻俩睡得很死。在海内闯荡的五年里，两人都被若干次蹩脚状况磨得更皮实。2015年秋天，他们在坦桑尼亚的外贸生意由于该国大选前后的骚动自愿中止，回国一趟后再去坦桑尼亚时，大街上被打砸得稀烂，自家仓库里30多万元的货物不胫而走。

次日清晨，孙俊彬拿着相机走出酒店时，发现路上一切商铺都大门紧闭，大批持枪军警在街上巡查，网络和电话信号被全部切断。

自1947年印巴分治以来，印度与巴基斯坦在克什米尔地域的抵触从未中止，《印度快报》报道，1月两国交火134次。大遥第一次表示想前往克什米尔时，供货商一口拒绝，“太风险了，你不要来”。

她想去克什米尔原产地直播溯源，一来可以找到更多好围巾，二来降低价钱，这也是供货商不情愿的缘由之一。随着全球购新进的主播越来越多，大遥发现销售增长开端乏力。“新主播打价钱战可以，但我没有方法打，由于我的老客户太多了，一旦把价钱拉上去的话，会很伤大家的心的，”思索再三，大遥先斩后奏，从尼泊尔前往印度的德里，再转机前往克什米尔，供货商只得给她布置了接机和住宿。“找源头，然后再压进价，就可以合理地解释为什么我如今降价了。”

在克什米尔，大遥一场长达7个小时的直播里，观看人数比以往翻了三倍。

匠人们飞针走线的场景在摇摆的镜头里出现出别样的安定。一位名叫Gulam Hassan Bhat的老人正在制造一块大满绣披肩，以菩提或海枣枝叶为底本的佩斯利花纹在下面层层堆叠。他10岁学艺，14岁班师，至今已绣了半个多世纪，膝头这件披肩已绣了一年，还要至多六个月才干竣工。

“这么大岁数了，又累又费眼睛，您别绣了。”大遥切了一个特写镜头。

“不行呀，歇不住。”老人戴着顶针的手上爬满虬枝似的青筋。

这件价钱不菲的披肩透过直播被疾速抢拍预定，Bhat的儿子把买家的名字绣在了下面，“这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马上就给你们绣上。”

Bhat的作品将从克什米尔运到尼泊尔，再由加德满都的航班直邮中国。在不到半年的工夫里，大遥和丈夫用一家小店磕出了这条通路。克什米尔没有中转中国的物流通道，大多要从德里或加德满都直达；尼泊尔的快递公司只提供陆运效劳，需求20天赋能运到中国，也无法与消费者同步物流信息。

去年年底，大遥一趟又一趟跑快递公司去磨。对方表示，大遥的货量不够包舱，空运本钱太高。

“不要陆运，你们得想方法找空运帮我直接运到中国。”随着大遥店铺的出货量和物流结算数额越来越大，甚至占到了其买卖的80%，快递公司开端犹疑。往年1月，快递公司经过在中国民航的飞机上租用舱位，完成了从加德满都到北京和广州的空运直邮，大遥的发货工夫紧缩到了10天，每个包裹的本钱也下降了一半以上。

1月24日的直播里，大遥一口吻卖出了31块围巾。临行前，一家六口站在门口送别大遥，老奶奶拥抱了她，用刚学会的中国话跟她说“再见”。“真不可思议，我从没想过我的作品能直接从家里就卖出去。”Bhat显露没牙的愁容，“中国主人戴上什么样，能给我看看不？”

在老人们不曾了解的互联网世界里，针脚丈量的美丽和哀愁越过烽火，沿电磁波流向中国，又未来自那头的猎奇和蔼意送回克什米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