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钱宝“教主”张小雷自首面前）

去年12月30日，位于上海的钱宝网总部人去楼空。图/视觉中国

张小雷自首时写下声明，称无法兑付本金利息。警方供图

往年1月14日，张小雷自首后初次承受采访。警方供图

早在三年前，钱宝网实践控制人张小雷就已想过明天的结局。

付诸举动是在2017年12月26日，他赶到南京市公安机关投案自首。这一天来得毫无征兆，钱宝网仍在正常运营，投资其中的宝粉们如往常般登录网站，签到、做义务、赚取利息。

次日上午9时，南京市公安局官方微博“安全南京”发布了张小雷自首的音讯。一工夫，将其奉为“教主”的宝粉们炸了锅，纷繁在网上留言，称这是“警方官微被盗”，是假音讯。

26日当天，在公安机关，张小雷写下一份声明：“自钱宝网运营以来至今，因违背国度相关规则采用借新还旧的方式向投资人吸收资金，目前已无法兑付本金利息，对投资天然成的损失深表歉意。我已向公安机关自首，愿积极配合相关部门妥善处置善后事宜，争取严惩处置。”

张小雷所设计的庞氏骗局，以高额收益吸引了诸多宝粉。有人借钱参与其中，也有人投进多年积存。在这个击鼓传花的风险游戏中，留在局中的宝粉，终究还是成为了最初接到花的一批人。

新京报记者从南京警方得悉，目前，张小雷等次要立功嫌疑人已被南京市公安局江北新区分局依法采取刑事强迫措施，“钱宝系”企业涉案资金资产被公安机关依法查封解冻。

钱宝网的有关信息显示，钱宝网合法集资的年化收益率在40%-60%之间。经初步伐查，该案触及的集资参与人遍及全国，截至案发，未兑付集资参与人的本金数额约300亿元左右。“钱宝系”企业现有资金资产基本无法补偿宏大的兑付缺口，“借新还旧”的运营形式无法为继。

张小雷的选择

2017年12月26日，晴。关于张小雷来说，他要做出一个酝酿已久的选择。

一位知情人向新京报记者回想，12月26日半夜，他曾见到张小雷。事先张穿着一件深色大衣，看起来神情宁静。

1月14日，在看守所中向新京报记者描绘此间的心境时，张小雷的脸上显露意味深长的浅笑，“没有矛盾，很宁静。”

他向记者坦承，三年前他的心里就已清楚，本人的行为涉嫌合法集资立功。但其并未停下脚步，直到“窟窿曾经填不上”。

在无法维系资金骗局后，张小雷决议保持。

眼下的一切，张小雷早已做好预备。但他的手下，以及诸多将其奉为“教主”的宝粉，却被这个选择推入了深渊。

钱宝网战略研讨开展中心主任杨某跟了张小雷6年，却对此一无所知。

素日里，杨某与张小雷在任务上坚持严密联络。但在事发前，他没有发现任何征兆。

去年12月27日，杨某被警方带走调查。那时，他还不晓得张小雷自首的音讯。预先回头复盘，杨某慨叹，“事先当刻之下，是他最好的选择了吧”。

但这并非宝粉们的最佳选择。

“我恨张小雷，也怪本人太贪心。”一名钱宝网的投资参与人称，他后来对钱宝网的高收益也有过顾忌，但被张小雷包装出来的实力诈骗了，于是决议赌一把，投出来的22万元里有11万是借的。

被张小雷影响的人以百万计。据其引见，钱宝网的日活用户在100万左右。另据警方泄漏，宝粉在钱宝网中的投资，少则数万元，多则数十万、上百万元。

“向死而生”的庞氏骗局

钱宝网的运营形式，由张小雷一手搭建。

2010年12月，张小雷在江苏省工商局注册成立江苏钱旺智能无限公司（以下简称“钱旺”公司）。2012年7月，在南京市工商局注册成立南京钱宝信息传媒无限公司（以下简称“钱宝”公司）。

据警方调查，张小雷等人依托钱旺、钱宝公司树立了网络平台――钱宝网，经过对外宣传“交押金、看广告、做义务、赚外快”，以高额收益为钓饵，继续采用吸收新用户资金、用于兑付老用户本金及收益等方式，应用众多第三方领取平台和网银，向不特定社会大众少量合法吸收资金。钱宝网集资参与人人数众多，遍及全国各省区市，合法集资数额特别是未兑付本金的数额宏大，涉嫌合法集资立功。

义务复杂、收益丰厚，是钱宝网疾速积聚用户和资金的秘诀。

一位钱宝网的投资参与人引见，在钱宝网上完成义务十分复杂。以看广告义务为例，只需点开网上的视频广告即可。

而这些广告，并非外界公司投放在钱宝网上的广告。据张小雷和多位公司高管供述，平台创办以来并没有内部品牌投放广告，其“义务”次要是从网上随意找来的广告以及公司外部视频等。

在钱宝网的宣传中，参与人完成义务取得收益的行为被称为“领工资”。多位参与人通知记者，义务几分钟就能做完，只需按规则完成每日签到和“义务”，取得的“工资”就能到达40%-60%的收益率。

江苏三法律师事务所律师王炜说，正常的工资报酬应该与休息量挂钩，但本案中所谓的“工资”直接与“保证金”的数额挂钩，本质上并非是真正的休息报酬，只是对“本金”“利息”一种欲盖弥彰的说法。

这是一场拆东墙补西墙的游戏。在杨某看来，钱宝网的结局早已注定。

“钱旺不断有一个口号，叫做向死而生。传递出来的信息也比拟明白，正在走向沦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的。”杨某说。

杨某说，他以为钱宝网赚的钱不是合法的。由于钱宝网没有获得融资的相关资质，就经过互联网向社会上不特定的人员吸收他们的资金，经过签到、做义务许以高额的报答率。虽然拿着客户的钱去做实业，但是不能够有那么高的报答。

“这么高的利息是不能够持久存在的，一定会有血本无归的一天。我本人认识到这一点，也历来没有自动去钱宝网上投资。”杨某说。

互联网普惠金融研讨院参谋羿飞此前承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婉言，钱宝网是典型的庞氏骗局，只不过在惯例庞氏资金吸纳的根底上，钱宝网添加了义务收益等要素，延伸了庞氏骗局的周期。

一段网上的视频显示，2017年5月，张小雷在与钱宝网投资人的一场饭局上称：“2010年的时分，你们把你们的血汗钱给我们的时分，我们有什么？我们什么也没有，我们如今有世界上最大的甘油消费企业，我们有少量的优质资产，这不是所谓的庞氏骗局，不是拿后边的钱补后面的钱，是前面的钱我们也不想让他们来了。”

“窟窿堵不上了”

“宁天下人负小雷，小雷必不负天下人。此乃家训，代代相传，刻骨铭心。”在网络上，张小雷的话言犹在耳。

但面对记者，负了宝粉的他黯然供认，“窟窿堵不上了，再拖的话窟窿越来越大”。

钱宝网线下产品总担任人端某称，公司从用户吸收来的资金没有第三方托管，而是直接进入了企业的资金池账户和张小雷团体账户，其中大局部用于兑付老用户的本金和收益。另据杨某理解，两年前，曾有许多老百姓直接把钱往张小雷的银行卡里存。

据张小雷称，钱宝网的大局部资金，都用来领取用户收益。

张小雷自首前，风险的信号早已到来。最近的一次是在去年8月28日，钱宝网呈现了集中挤兑的事情，张小雷将之称为“黑天鹅事情”。

关于依托“借新还旧”形式维持运营的钱宝网来说，用户提现后少量分开，随之而来的是资金链吃紧、公司难以为继。

尔后，张小雷开端频频组织“雷的盛宴”，试图波动宝粉。

去年9月11日，钱宝网微信官方大众号发文《雷的盛宴｜尔等不负我，我必不负尔等》。这篇文章晒出张小雷和宝粉们聚餐的照片。饭局上，张小雷戴白框眼睛、着黑色衬衣，拿着话筒站在人群两头。

文章充溢煽动性地写道：面对着充溢高昂斗志和勃勃活力的钱宝新兴力气，老张不由慨叹万千：“这就是新兴力气，新颖血液，这就标志着一边坚持理想，一边有更多人参加了我们。”

但关于钱宝来说，这些举措都缺乏以阻挠一个虚伪“创富神话”的幻灭。

张小雷自称，在雷的盛宴上，面对宝粉们关于在钱宝网投资能否有风险的成绩，他均正告说有风险。

但在钱宝网关于“雷的盛宴”的宣传文章中，大篇幅充满着张小雷对钱宝系投资实业项目的宣传。“假如我仅仅是在玩字眼侃大山，身后没有实业的支撑，那我就是沽名钓誉。”

真实的钱宝商业幅员

在承受记者采访时，钱宝系旗下的实业项目仍是张小雷口中的高频词。现实上，这也是他赢取宝粉信任的法宝。

南京一位宝粉通知记者，他之前不断不置信张小雷，不敢往钱宝网投钱。但是这几年来，他看到张小雷的公司越开越多，有很多地，也有一些产业。

“我想他是不是要逐渐走向正轨、走上市这条路。”在这样的思索下，这个宝粉在2017年9月先后投进十多万。

在张小雷口中，目前钱宝集团名下的次要资产包括：江北智慧城、老山森林公园度假村项目等不动产项目。此外，孵化了吉信甘油公司等10家公司。

在对这些实业项目的宣传中，张小雷将一些项目包装成前景宽广的“优质资产”。但这些宣传与实践状况完全是两码事。

在江北智慧城的广告宣传中，这个项目号称“占地200多亩、综合市值将近200亿”。但据警方调查，2016年，钱宝公司是用12亿余元取得这个地块。

1月15日，新京报记者离开南京市江北智慧城项目所在地，这是一个烂尾工程所在地。大片地块两头，荒草丛生，两栋大楼外部空置，仍是毛坯形态。

南京市疆土局浦口区土地买卖所担任人说，这块地为科研设计用地，增值空间无限，依照规划不能随意变卦，不能用于开发住宅。

另一个所谓的“大手笔”项目，是号称“价值达100亿”的“老山森林公园度假村”项目。但记者采访得悉，这个项目的土地性质为机场用地，不能用作普通商业开发。

新京报记者在实地走访看到，一片山地中，数十栋白色单体楼房位于其间，这些房屋目前墙皮多已零落。

南京市疆土局一位任务人员表示，该地块是2006年出让获得的，一共是150亩，出让的用处是机场用地，即依据出让土地时该公司的立项资料，这块土地的用处用来做民用通用航空，包括直升机用地，不能另作他用。

至于张小雷口中号称亚洲最大的甘油公司――江苏吉信甘油科技无限公司，依据警方核对，该公司延续3年来，其每年的账面利润均只要1000多万。

颇受投资参与人关注的成都钱宝足球俱乐部，状况也不悲观。据警方调查，2016年俱乐部净资产为-1879万元，借款7000余万元，还拖欠数百万元的球员工资，曾经资不抵债。

张小雷旗下的多个公司，本质上系空壳公司。据张小雷引见，钱宝网上司的企业有70多家，有实践运营的是20家左右。

另据杨某泄漏，在这些企业中，“大少数企业是外部关联买卖为主”，即在钱宝系上司企业之间，经过业务往来的方式完成买卖。

“雷式”驭人术

在张小雷的钱宝“帝国”构建进程中，其对宝粉的驾驭之术，令人蔚为大观。

微博是张小雷在线上与宝粉沟通的一个重要渠道。在这个拥有161万粉丝的团体平台上，张小雷不时晒收工作照，对外披露钱宝系项目停顿；他也颇富文采，隔三差五地晒出诗词。

自首后，张小雷的最初一条微博评论数到达了3600多条。骂人者鲜见，不少粉丝照旧称他雷哥，并称要不离不弃、等他出去。

在线下，“雷的盛宴”是张小雷与宝粉互动的次要方式。钱宝网宣传文章显示，参与“雷的盛宴”需事前报名，主桌报名费用500元/人（限每场11人），次桌报名费用300元/人，现场领取。

曾参与过“雷的盛宴”的杨某说，这些饭局通常布置在中高档饭店，约请一些投资金额较大、有代表性的投资人。组织饭局的工夫普通都是在年底，春节之前。

杨某回想说，张小雷会在现场解说近段工夫钱宝系发作的收买等严重事情，还会提到公司来年的规划，希望经过更多披露他的规划来波动人心。“在场参与的投资人都是争着要找他签名合影的。”

在南京一位投资人眼中，张小雷颇具团体魅力，会常常在线下举行活动，很亲民、不是高高在上的。

杨某说，公司能存活这么长工夫，很大一个缘由是张小雷对投资人的心思有一套绝对无效的实际。

知情人表示，张小雷维持宝粉的一个重要方式是“讲信誉”，他把信誉当成能维持下去的手腕。

但杨某也提到，“我觉得这种置信只是树立在那时那刻的置信之上的，就算他们晓得有一天资金链会出成绩，但是他们不置信本人是最初一棒。”

现实证明，在这个游戏中，总有人要成为最初一棒。

关于宝粉的财富损失，张小雷称要表达歉意。但他也再三强调本人曾屡次提示宝粉留意风险，“由我形成的，我承当法律责任。由他们的贪欲形成的，那么你也要承受。”

新京报记者 贾世煜 南京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