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个在CPU的芯片上投入了17年的人来说， 胡伟 武看上去有些疲惫。如今是3月底的一个阴沉的上午，在这位总裁位于北京东南部、接近北六环的办公室，记者就坐在他的对面。往年50岁的胡伟武，毫不粉饰他对毛泽东的崇敬。公司会议室的墙上挂着“用毛泽东思想武装龙芯课题组”。

　　这个时分，中国正派历着与美国的贸易摩擦，在外界看来，中国科技巨擘 中兴通讯 正处于灾难的边缘，中国的资本市场在哆嗦，中东的火药桶似乎要爆炸，叙利亚的刚刚禁受了一轮导弹攻击，全球经济正在动乱，而胡伟武看上去波涛不惊。一位中科院计算所的专家对经济察看报说，如今假如国外对我们中止了一切支持和受权，还能做出CPU芯片的，龙芯能够是仅有的。“30年。”胡伟武抿了口茶，顿了顿，望向窗外，“龙芯曾经走了18年，再干13年，这条路应该走得通。”落地窗外，是华为研讨院的大楼。华为是中国最成功的科技企业，也是全球电信设备的领头羊。

胡伟武音调不高，一身蜿蜒的中山装，胸前别着一枚毛主席像章，脚踩一双笨重的布鞋。采访前，他刚送走了一批主人，谈的是高校协作的项目。

这样的气质藏着他的激烈信心以及他依据这一信心所下的赌注。过来10年里，在CPU范畴，这被专家以为是在半导体体系中，虽然“尚未呈现能扛起大旗的企业”，但是一家在计算芯片范畴做到“60分的公司”。

　　一位电子行业资深剖析师说，“凡是如今国际的芯片行业内有做到60分的企业，都不至于被打得这么措手不及。”他说，正因目前国际通讯芯片行业并无一企业堪当大任，甚至达不到60分的及格线，才招致“这一次被美国制裁住了七寸命门”。这位剖析师所说的“这一次”是美国对 中兴通讯 禁售芯片。

龙芯中科，这家被以为“能做到60分”的芯片企业，“殚精极力，九十九死终身。”胡伟武说。在芯片范畴创业，是一个可怕的赌注，要晓得，不断以来，大少数投资人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逃避这些范畴。“这实质上是一个十分十分传统的制造业，利润率十分低。”几年前，在国度大规模设立半导体基金之际，清华大学的半导体专家已经对本报说。

　　 课题组时代

走进龙芯中科的大楼，耳边传来宣读儒家思想的播送，墙上贴着红底的标语，下面是胡伟武亲身选出来的《毛主席语录》里的话。这些话还被印在了龙芯公司的大红笔记本上。笔记本封面是毛体的“为人民效劳”。

胡伟武和英特尔（intel）同岁，英特尔临时占据全球最大半导体公司的榜首。胡伟武出生的第二年，除了英特尔以外，最大的x86架构微处置器供给商AMD在美国旧金山创建。

工夫回溯到2001年，龙芯课题组正式成立。在这一年，集成电路第一次呈现在中国政府任务报告中。这一年，间隔英特尔研制的世界首款通用微处置器已有30年。

　　在这之前一年，世界最大半导体公司Intel发布了旗下第四代的Pentium处置器，起步频率为1.3GHz。“两年之内不把通用 操作 零碎boot（启动）起来，提头来见。”在从母校中国迷信技术大学回去的路上，32岁的胡伟武给事先计算所零碎构造室主任的唐志敏打了电话，开端参与计算所CPU项目。

2002年8月19日清晨2点42分，大约是胡伟武最难以忘怀的时辰，当LOGIN的大字呈现在电脑屏幕上时，团队一阵喝彩。他们本人写的FPGA芯片在Linux零碎上跑起来了，胡伟武他们给这个处置器起了个名字“狗剩”，译成英文为“Godson”。“贱名好养活。”胡伟武说。龙芯1号是中国外乡首款32位通用CPU。

龙芯课题组最后的办公室里，四架上下铺铁床划一陈列，简易铺着格纹床单和被褥。这个团队中心成员们，都称胡伟武“老大”。研发“狗剩”那会儿，“比周扒皮还狠”，有时甚至半夜也把曾经回家的成员叫到办公室。

　　早上六、七点钟，胡伟武会翻开实验室的门，“常发现有些人手里扶着鼠标，在椅子上睡着。”“人生能有几回搏”这是挂在实验室里的一句口号，胡伟武说，这是事先计算所研制曙光系列高功能计算机时用的，研制龙芯时，把它借来了。研制曙光系列的团队，成就了 中科曙光 （603019.SH），2014年，中科曙光在 上海证券 买卖所挂牌上市，如今市值在370亿元左右。“像有些高帅富一样，家里有钱如今还努力，”CPU注定在工艺上是落后的，前述中科院计算所的专家说，“国度要把十个亿的美金拍到面前，说给你两年超越英特尔，你敢说吗？从学者担任的角度，不能够。”

不过，随着中国芯片逆差迅速扩展，中国政府开端投入了宏大资源，试图催熟外乡产业。2006年，汉芯造假事情被曝光。这起被称为“21世纪中国第一科技造假案”的汉芯事情使得人们开端重新审视中国芯片。

　　在这之前，2004年，江苏省纺织企业梦兰集团与中科院计算所结合组建“梦兰龙芯产业化基地”。一年后，搭载龙芯2号的团体笔记本电脑随之问世。“钱月宝女士比拟有这个情怀，事先跟胡教师他们能够谈得十分投机。”14年后，龙芯中科副总裁 杨旭 回想起当年的场景。钱月宝，是江苏梦兰集团董事长、总裁兼总经理。

“汉芯的风云，对我们影响很大，网上漫山遍野地骂。”杨旭说。“龙芯汉芯异曲同工”、“汉芯完了是龙芯”、“龙芯就是一家地道的贸易公司”，梦兰集团也被卷入出去，“难怪最早的龙芯产业化协作同伴会是江苏一家做席梦思床垫的乡镇企业了”。

同年，美国半导体设计公司MIPS开端就专利等成绩给龙芯施压，称龙芯的指令集95%与MIPS类似，属于剽窃。此时龙芯虽曾经开收回本人的EDA研发设计平台，但为了能运转Linux零碎，还必需兼容MIPS等指令集，龙芯有口难辩。

　　现实上，指令集“相当于是一门言语”，例如，我创造了中文，不许你说，那你就不能用中文说话，但是我可以受权你说中文，然后你想怎样用是本人的事情。这与一些机构购置芯片设计IP不一样。IP是“用中文写成的小说”，而指令集受权是“本人用中文创作”。关于这一说法，林啸表示认同，林啸是中科院 自动化 所正初级研讨员。

不过，在中科院体系内的日子，龙芯还是学院派。事先，多核CPU成为国际学术界的热点研讨方向。学院派思想主导的国际CPU在“十一五”时期都抓紧了单核功能的进步，而是转做多核。在龙芯承当“核高基”课题时，“匆促下马”8核芯片的研发，甚至规划16核芯片。事先，龙芯单核CPU的设计程度为Intel的二分之一不足。五、六年过来了，龙芯处置器做到了8核，但单核程度仅进步了50%左右，反观Intel，主流产品还是双核和4核，单核功能却进步了5-10倍。核做得倒是比Intel多了，但单核功能却不行，很多使用满足不了。

学院派的作风，显然曾经不能承载龙芯团队。曾经创业的中科院的一位研讨人员对本报说，“迷信院做项目，的确有一定的制约。”一个是它的节拍，“大家真没有分秒必争的紧迫性”；鼓励制度也不够，“还是大锅饭”。而胡伟武要做的是：“树立独立于Wintel体系和ARM+Android体系之外的技术体系，成为IT产业多极世界中的一极。”

龙芯公司成立，中科院院长路甬祥指示称，要求迷信院有关部门落实龙芯团队的股权鼓励。

　　 走出体制

　　一家名为“北京天童芯源科技无限公司”成立，股东有胡伟武、 王剑 、 高翔 、杨旭、范宝峡等人。“天童”，为“狗剩（Godson）”的中译名。这家公司出资550万，占龙芯股份为25.21%。

龙芯成立公司时，民营背景的股东要求主干必需“出来干”，毕竟，一个事业单位的编制，“怎样晓得你是实心踏地的来做龙芯？”

最开端办企业时，龙芯面临很多成绩。最开端，他去找厂家停止芯片的加工制造，厂家一听说他们是迷信院出身，都不情愿接，“他们觉得你们做做研讨就完了，基本构成不了产品，无法批量消费，也就意味着厂家赚不到钱。”杨旭说。后来“你就蹲在那儿，坐办公室他也不会把你赶走，想方法找他们给你消费。”产业化后期，只需有工厂情愿加工，杨旭说，他们就曾经很快乐了。这个场面直到后来，龙芯在市场化的路途上走的工夫长了，才逐步转变。

融资难也一样。“事先没有自主化的要求，谁投国产CPU谁是傻子，没人情愿投。”

　　晚期给龙芯投资的，有北京市的资本。胡伟武说，有一次北京市的指导到龙芯调查，他着重表达了两句话，“第一句话：CPU就是信息产业的钢铁，CPU在信息产业的作用相似于钢铁之于工业；其次，我们如今的CPU所处的程度，相似于汽车，我们造不了宝 马奔 驰，但曾经造得了桑塔纳和夏利了。北京市的指导们一听，十分支持。”

投资人却并不情愿，“他们觉得龙芯是会赔的，都是X86的东西，你们卖给谁啊”。事先的北京工业投资公司当成“政治投资”，曾经“做好了赔钱的预备”。

2010年4月，中国迷信院和北京市共同牵头出资入股，龙芯完成了股权构造改造，龙芯中科技术无限公司起步，正式走向产业，而龙芯课题组也展开了一次向公司的转型进程。

一定意义上，龙芯3B的研制进程，就是这个团队曲折的转型进程。

龙芯3B的研发失掉“核高基”严重专项的支持，这项目也是有关部门鼎力展开自主根底软硬件使用试点。核高基是“中心电子器件、高端通用芯片及根底软件产品”的简称。是2006年国务院发布的《国度中临时迷信和技术开展规划大纲(2006-2020年)》中与载人航天、探月工程并列的16个严重科技专项之一。

公司起步伊始，龙芯团队从课题组转型成为了公司，但龙芯3B的研发还坚持着学院派导向，“过度追求多核以及浮点峰值功能的单一目标，通用途感性能缺乏”。这一导向发生了严重的结果。

由于通用途感性能不够，龙芯3B无法满足事先迫切的自主信息化市场需求。2013年起，“核高基”根本上保持了CPU自主研发道路，此时，次要靠国度支持停止研发的龙芯CPU堕入了宏大窘境。

在“核高基”方向调整后，“事先账面上大约只要几百万的资金，资金链马上要断掉了。”杨旭说。

2013年，龙芯从原来中科院计算所旁边的小白楼，搬到了东南角的中关村环保科技示范园。长间隔的搬家，再加受骗时中心主干成员年薪才一二十万，一些企业以5-10倍的年薪来龙芯挖人。最终成员们还是留在龙芯，“这是我最引以为豪的事情。”胡伟武说，公司搬家后，不少员工把家搬到了示范园旁边，“一个门洞上去差不多都是龙芯的人。”

　　杨旭说，龙芯有一条隐形的纽带。最后龙芯成立公司之时，初创团队成员都是胡伟武的先生，其中还包括如今的独角兽企业寒武纪的开创人 陈云 霁。龙芯的许多主干成员，都是胡伟武带出来的研讨生和博士。“中国传统的师生关系，这是一个很强的纽带。”

自主研发道路走了弯路，很多人对自主研发道路发生了疑虑，“觉得此路不通”。此时，“核高基”更多得支持引进技术的道路。时期，上海兆芯承接了核高基01专项，取得了巨额经费。该项目一期补贴高达56亿元。国度的决计和支持的力度可见一斑。

新一轮协作由此展开，外资开端纷繁寻求与国际企业合资或开放技术受权的方式，一种恶劣的方式是：把外资原来的产品摇身一变成为“自主产品”。

巨量资金安慰之下，难免鱼龙混杂。据芯片设计范畴的研讨人员对本报说，关于一个取得了少量国度资金的项目，“我们本人有过一个评测，把它那个CPU运转起来，有一个界面有好多信息，里边有一段信息，就是它的研发团队的信息，他打的xx隐掉了。后来我们把那个软件重新编译，别让他隐掉，那段代码显示的那个团队就是美国的团队。”

记者就此向数位业者征询，都称确有此事，但记者无法从其他来源确认此事真实性。

也有不少外资找到龙芯希望协作，但被胡伟武回绝，“只要搭建自主可控的生态，才是国产CPU的出路”，胡伟武说，这也是龙芯的最终目的。

“假如要在民用消费市场刨出这样一个生态，还需求较长的进程。”中泰证券电子行业首席剖析师郑震湘说，他更看好龙芯在党政军这块树立自主可控的生态。假如要在党政军范畴树立这样的生态，显然外资的介入不合时宜。

显然，在有些时分，胡伟武会十分愤恨。胡伟武在4月19日，在万寿宾馆举行的关键信息根底设备自主平安创新论坛上称，“那些为了小集团利益罔顾国度平安利益的人，那些想方设法抬高自主CPU、为买办CPU道路摇旗呼吁的人，最终只能是搬起石头砸本人的脚，最终声名狼藉，钉上中国信息产业开展历史的羞耻柱。”从2014年年底到2016年年终大约一年半的工夫，自主CPU功能被批判，要求在已有的自主信息化试点中换掉龙芯，“的确换掉了一些，给龙芯形成很大压力。”

　　 星星之火

在龙芯走入困局之际，中科院给了一笔资金。2013年5月，龙芯也对CPU的研发道路停止了调整。调整的方向就是将CPU结合特定使用来展开，包括宇航、石油、流量表等研制公用芯片。公用芯片产业链短，容易构成技术优势并疾速构成销售。正是这些产品，开端构成龙芯的销售支出。

此时，龙芯团队也展开了新一轮的融资举动。2014年，龙芯取得了鼎晖资本的投资。鼎晖是中国最大的资产管理机构之一。

　　胡伟武称， 鼎晖投资 龙芯，目的是为了赚钱，“他觉得龙芯可以赚钱”。“龙芯的天使轮是地方政府投的，十多年之后，社会资原本了。”记者未能取得鼎晖资本对此的回应。

龙芯公司提供的材料称，从2014年下半年开端，龙芯研发和市场结合的作用开端显现，2014年龙芯公司销售支出比2013年增长51%；2015年在2014年根底上再增长57%。2015年，龙芯销售支出打破亿元，取得盈利。

鼎晖入股之后，龙芯的3A3000研制成功，这些对龙芯具有重要意义。这个CPU的功能“关于以党政办公为代表的事务处置使用是足够了”。2017年10月24日，胡伟武称，如今龙芯曾经使用于包括北斗卫星在内的十几种国度重器中，以及使用于职能机构办公等信息零碎中。

不过，“卖不出去。”仍然是龙芯面临的最大成绩。成绩的本源，早已在业内构成共识，那就是没能树立自主可控的生态。在民用市场，效劳器、PC市场的CPU早已是Intel、AMD的天下，Intel更是树立起涵盖知识产权、技术积聚、规模本钱、软件生态于一体的整个商业形式壁垒，而且“这种壁垒从未衰退”。在林啸看来，这样的生态搭建困难重重。

关于生态成绩最直观的了解是，在芯片范畴投入1人，则在芯片上开发的底层固件需求6团体，底层固件上做对应操作零碎和生态开发，则需求36人。关于这一观念，林啸表示认同。

软件生态步履维艰，但胡伟武坚持，龙芯要真正失掉认可，必需坚持走市场化的路途。“我们做企业，是从正数开端。”胡伟武说，龙芯的打法是以党政军为依据地，向民用市场拓展。按胡伟武“乡村包围城市”的做法，他们先从中小企业动手，再和一些高校协作，树立试点。“必需树立市场人员的位置高于科研人员的观念。”胡伟武说。

“我们国度CPU注定在工艺上是落后的”。林啸认同了这一观念。研发在全球，有最顶尖的人在做事。“人家智商也不低，人家还努力，就像有些高帅富一样，家里有钱如今还努力”。前述中科院计算所专家通知记者，一个好一点的音讯是，设计上有一些后发优势，就是说“他做出来了当前，我们可以给我们一些参考”。

世界芯片巨头英特尔研发经费每年以百亿美元计算，而龙芯只要百十来人，经费几千万。胡伟武说，毛主席早就通知我们，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树立自主生态这件事很难，但走出来也是最黑暗的一条路。”50岁的胡伟武望下落地窗外华为研讨院的大楼，抿了一口茶。

【本文为协作媒体受权 投资界 转载，文章版权归 原作者及原出处 一切。文章系作者团体观念，不代表投资界立场，转载请联络原作者及原出处取得受权。有任何疑问都请联络（editor@zero2ipo.com.cn）】